青芜志第182章 本源堂的课
晨光初透灵膜泛起淡淡的银白如雾似纱地笼罩着本源堂前广场。
昨夜那一片悄然爬行的红痕仿佛只是幻觉——无字石碑依旧光滑如镜映出天光云影静默无声。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水池边或闭目调息或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宁。
沈青芜站在堂前台阶上没有穿长老法袍只着一袭素青布衣发丝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像是某个山野村妇而非执掌宗门变革的重臣。
她走上环形水池中央的讲台却并未取出玉简、符卷也没有召出灵光投影讲解功法。
她只是轻轻坐下双膝并拢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脸。
有年少者眼中带着热切也有中年修士眉宇间藏着疑虑。
他们之中有人天生失明靠感知气流辨位;有人断臂残腿以阵法代肢体攻防;还有人曾被判定“无灵根”如今却能引动地脉共鸣。
这些人都是旧制下注定被淘汰的存在而今却成了新云岚宗的基石。
风拂过草尖带来远处药田里苦香藤的气息。
沈青芜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想讲个故事。
” 众人微怔。
这不是他们期待的“本源试炼详解”也不是“灵脉共振原理”。
可她的语气太认真没人敢轻笑。
“三年前我离开宗门一路向西穿过荒原与枯河最终在一个叫‘柳脊村’的小地方停了下来。
”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个村子的模样。
“那是个连地图都不会标注的地方。
十户人家三十口人靠种耐旱的灰粟为生。
土地贫瘠一年收成不够吃半年。
村里没有修士甚至连识字的人都不多。
” 台下有人皱眉。
这样的村落在大陆边缘数以千计何足挂齿? 但沈青芜继续说:“可我在那儿住了七个月。
不是为了避世也不是疗伤……而是因为我病了。
” 这次连阿尘也抬起了头。
他从未听她说起这段过往。
“不是灵力枯竭也不是经脉受损。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是我的心病了。
我以为推翻旧制、重建宗门就是救赎可当我真正站上权力之巅时却发现——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修。
” 她苦笑了一下:“每天醒来我都问自己:如果我不是沈青芜如果不是那个‘天赋异禀’‘少年成名’的天才我还值得被尊重吗?” 台下一片寂静。
许多人的眼神开始闪烁。
这问题他们也曾问过自己。
“在柳脊村有个老太太姓陈大家都叫她陈婆。
她一只眼瞎另一只也快看不见了走路要拄拐说话漏风。
但她会酿酒酿一种叫‘苦回甘’的土酒。
她说好酒不在香浓而在喝完之后嘴里有没有甜味。
” 沈青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陶壶倒了一杯清液递到唇边轻啜一口眉头微蹙随即舒展。
“很难喝像药渣泡水。
可三分钟后舌尖真的泛起一丝甜意。
” 她望着众人:“你们知道她怎么学会酿酒的吗?因为她儿子五岁那年饿极了偷喝了未发酵好的酒浆当场中毒死了。
从那天起她发誓要酿出一种‘先苦后甜’的酒让每一个尝过的人记住——活着本来就不该是甜的。
” 有人低下了头。
“她还常说一句话:‘人啊别总想着补全自己。
缺一块也好歪一点也罢只要还能走就别停下脚步。
’” 风忽然停了。
连池中的水纹都凝滞了一瞬。
“我在村里学会了劈柴、挑水、晒谷子也学会了蹲在灶前看火苗跳舞。
有一次我摔断了腿躺了两个月。
那时候没人叫我‘沈长老’也没人跪拜我。
他们只是轮流给我送饭陈婆每天来摸我的脉说‘你心比腿先坏得治。
’” 她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后来我问她:您这一生这么苦为什么不求仙问道改变命运?” “她反问我:‘你以为神仙就不瘸不瞎不死人?他们也有烦心事。
我只是个老太婆能做的就是把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哪怕明天就要死今天也要把酒坛封好。
’” 沈青芜环视四周:“所以今天我不想教你们任何功法。
我想告诉你们——修行从来不是为了变成完美的人。
” 她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
“而是为了在不完美中找到舒服的活法。
”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一位失去双臂的年轻弟子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光芒。
他曾因无法结印而几度绝望如今却靠着脚趾操控符笔开创了“足书符阵”。
角落里一个天生聋哑的女孩悄悄抹泪。
她一直以为自己无法沟通天地直到发现她能通过地面震动预判地震来临救了整座山谷。
就连阿尘也闭上了眼仿佛听见了某种久违的真言。
沈青芜继续道:“我们过去总以为修行就是要攀高峰、破极限、斩情欲、断轮回。
可真正的道也许就在那些被我们视为‘残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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