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1937卦变金陵第442章 第十五夜天色骤变
第一缕冬霜降临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薄薄的哀纱笼罩。
然而比霜更早抵达的是一些刻痕。
城东的张氏祠堂门槛上城西的老槐树巷口还有横跨忘川河的无名石桥栏杆上一夜之间多出了一个个陌生的旧名字。
它们并非墨书而是以利器深刻笔画执拗仿佛要将每一撇一捺都钉进城市的骨头里。
人们说这是“夜书人”干的。
起初巡警以为是无聊者的恶作剧预备追查却被街坊邻里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卖豆腐的王婆悄声道:“长官别查了那上面刻的都是些没来得及留下名字的好人莫惊了他们的手。
”就连平日里最是谨小慎微的账房先生也只是默默地用袖子拂去刻痕上的尘土让那名字显得更清晰一些。
消息传到唤名学堂时学徒们都有些紧张唯独白桃不忧反喜。
她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被霜打蔫了的桃树眼神里却燃着一簇火。
“去”她对最得力的学徒说“把城里所有新出现的名字都拓下来暗中记录不许惊动任何人。
归档时不必追究来历来源一栏就写‘不明’。
” 众人不解。
白桃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当陌生人也开始替我们记名字的时候就证明我们快赢了。
遗忘的堤坝已经裂开了第一道缝。
” 陆九没有参与拓印他更关心的是那道“缝”是如何裂开的。
他独自一人走遍了那些出现刻痕的地方指腹细细摩挲着石壁上的笔画。
他发现这些刻痕的切口极为特殊既不像刀劈也不像锥刺边缘圆润而深邃。
痕迹的深浅惊人地一致显露出使用者对力道炉火纯青的掌控这绝非一日之功。
他取了一块软泥小心翼翼地将一处最清晰的刻痕印了下来。
回到学堂灯下端详那印痕的底部呈现出一个平滑的弧面顶端则是一个尖点。
陆九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不是刀也不是锥这分明是一根被磨尖了的旧发簪。
循着这个线索陆九开始查访城中大大小小的打铁铺。
多数匠人都摇头说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活计。
直到他在城南最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一家快要关门的老铁匠铺。
老师傅眯着昏花的眼睛就着炉火的光辨认了许久陆九画出的簪子形状终于一拍大腿。
“哦想起来了”他从一堆废铁里扒拉着“近几个月是有一个戴着头巾的妇人隔三差五就来我这儿。
每次都带这么根簪子让我帮她把磨钝的尖头重新淬火烧锐。
我问她一个妇道人家要这么个利器做什么她说……”老师傅顿了顿模仿着那妇人沙哑又坚决的语气“‘我要一直刻刻到石头都认得我为止。
’” 陆九心中一凛。
他没有再追问妇人的样貌因为他知道那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谁在刻而是那份“要石头都认得”的决心已经像种子一样在城市的冻土下发了芽。
白桃听完陆九的讲述沉默了良久。
她走到那面挂满了名字白布的高墙前轻轻抚摸着那些墨迹。
“一个人刻太慢了也太孤独了。
”她低声说“我们不能再等别人来施舍记忆。
陆九我们得让整座城都开口说话。
” 她决定不再满足于追查个体而是要点燃一场属于所有人的集体行动。
三日后一张告示贴遍了唤名学堂和城中各处布告栏。
告示上写着:百人夜诵。
每晚八点凡心中有记挂之人皆可自愿前往城郊的碑林。
学堂备有所有已寻回的名录众人可依名单轮流诵读不限方言口音不避重复错漏只需心诚。
第一夜寒风刺骨。
碑林前只聚集了三十多个零零散散的人影大多是学堂的学徒和一些相熟的家属。
他们围着几堆篝火借着跳跃的火光有些羞涩地、磕磕巴巴地念出第一个名字。
声音微弱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第二夜人数涨到了六十多。
人们开始找到节奏一个人的声音落下另一个人的声音便接上带着南腔北调汇成一股不算洪亮但足够坚韧的细流。
到了第三夜碑林前已是人山人海不下百人。
陆九没有参与诵读他独自登上附近早已废弃的钟楼遗址高处。
从那里俯瞰只见碑林内外灯火蜿蜒如同星河坠落大地。
人们自发带来的灯笼、火把、甚至只是小小的油灯汇聚成一片温暖的光海。
而那百人齐诵的声音不再是散乱的呢喃而是一种低沉、持续的共鸣。
那嗡鸣声仿佛有生命穿透了地表的泥土与岩石竟与他体内那股源自地底水晶的脉冲产生了隐隐的同步。
陆九闭上眼感觉脚下的古老城市正随着这诵声一同呼吸。
这场夜诵一连持续了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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